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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遗民诗人方凤与温州

来源:温州网—温州日报

  南宋遗民诗人的领袖人物方凤(1240-1321),字韶卿,一字韶父,号景山,一号岩南,斋名存雅堂,学者称存雅先生。作为浦江(今属金华)人的他,却与温州及当时的温籍丞相陈宜中有不少交集。

  方凤二十岁后到南宋都城临安,与当时的知名人士结交,入太学,应礼部试不第,寓居閤门舍人王斌家,为其二子大登、小登授业解惑。宋濂《方凤传》有“閤门舍人王斌与丞相陈宜中为亲晜弟”的记载。王斌,南宋咸淳辛未进士,永嘉人。晜弟即昆弟,亲兄弟也。陈宜中祖父景彦公妣王氏,陈宜中的夫人也为王氏,当为表姐妹结老亲,王斌当为宜中姻表亲,故有“晜弟”之称。

  德祐元年(1275年)春,元兵攻克建康、镇江、常州等城,临安朝官在风声鹤唳之中纷纷外逃。方凤利用王斌与陈宜中的亲友关系,向陈宜中进言,希望他奋力抗元,著有《上陈丞相书》,包括御江、分閫、守战三策,认为“唯成见横臆,异己必挤,水兵误任,皆膏肓沉痼。言人所难,使能听用,何至有青澳、暹海之役”,后人误为三次上书。但因诸多原因,他的进言未予采纳,陈宜中欣赏其才华,授予方凤广西容州文学一职。不久南宋政权被元军所灭,所以方凤并未真正到广西容州赴任。

  德祐二年正月十八日,元军至高亭山。是夜四鼓,陈宜中遁归温州青岙。方凤曾于此前上元节在陈宜中家中观灯,有《上元陈丞相宅观灯有作》诗云:“渴龙入夜吼百川,无数鲛珠迸地圆。星斗撼天半欲落,五花琪树皆生烟。烟灯岂不胜花朵,踏歌何人增坎坷。风尘淮北驰羽书,金鼔江城赛灯火。君不见,狄青宣抚荆湖间,上元张乐晏清班。忽然称疾灯未灭,五更已夺昆仑关。”

  诗中仍然不忘“随事纳规”,希冀陈宜中象北宋狄青那样利用上元节胜敌。诗中用狄青守卫广南西路的典故。当时狄青军至宾州,正值上元节,他下令军中大张灯火,夜夜宴席,乐饮彻晓,一派节日气氛,从而有效地麻痹了昆仑关的守敌。从次夜二鼓时分忽然称病,到拂晓时分飞马告捷,三鼓时狄青已夺取了昆仑关。方凤在诗中表现了心中无时无刻不牵挂国家的命运。可是陈宜中利用上元节来麻痹元兵,不是像狄青那样胜敌,而是战略撤退。

  二月初五,谢太后率百官于临安降元。方凤归乡,同里义乌令吴渭辟家塾敬事之。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吴渭、方凤、谢翱、吴思齐等志同道合的南宋遗民创办月泉吟社,联络故老,期望恢复。这位世代食宋之俸禄的故宋遗民,不愿屈志仕元,将满腹怫郁感慨以诗歌的形式进行宣泄,大多数诗作中贯穿了一种对蒙元政权的坚决离弃和对故国河山的深深依恋之情。

  方凤遗诗由其门人柳贯辑,另一门人黄溍为之序,属永嘉尹赵大讷刻于永嘉县署。赵大讷字叔敬,浦江人,时任温州永嘉尹。据宋濂《元故朝列大夫同知婺州路总管府事致仕赵侯神道碑铭》云:“唯待制柳公、侍讲黄公相知为深”。作为赵大讷的好友,柳贯在至顺元年十一月其改令永嘉时,有《送赵永嘉序》为之送行。后又请托赵大讷为方凤集出版出资。

  方凤与谢翱(字皋羽)曾同游温州,据方凤《谢君皋羽行状》云:“(翱)后避地浙水东,留永嘉、括苍四年,往来鄞、越复五年。”有《九日同皋羽子善游白石龙湫,用杜老九日蓝田韵》诗:“尘埃隔处地天宽,选胜携觞且笑欢。不惜逍遥投杖屐,何妨磅礴解衣冠。晴余岚重雨犹落,秋老天高酒易寒。世事悠悠双眼外,与君飞瀑醉中看。”

  宋濂《方凤传》还记载了方凤与随陈宜中流亡海外回国的温州人相见的故事:“宋亡,凤自是无仕志,益肆为汗漫游,北出金陵京口,南过东瓯海上,类皆悼天堑,不守翠华,无从顾盻徘,老泪如霰。一日复游杭,有人自海上来,见凤伏地泣,起相抱持。凤问故,则曰:‘予大登也。自从陈丞相乞师南海,不得还,遂为暹国臣。暹盖古者文单盘越属国。泛大海至泉南,始达岸。今为其奉使上国,重过丞相故府,无一人一马可识,不意复得见先生也。’言讫泣下。凤亦泣,因欲俱行,人劝止之。”据《元史》,暹国自至元二十九年始同元通使,大登“奉使上国”当在此年或之后。元胡翰《谢翱传》、明程敏政《宋遗民录》认为陈宜中二子又名大登、小登,从方凤门下。此为误读,其实大登、小登为王斌子,故回国碰到老师方凤,称陈宜中为陈丞相,如果是陈宜中子,必不会如此称呼。

  大德十年(1306),方凤六十七岁遭妻丧,又有东瓯之游,其《重阳诗卷序》“余将适东瓯,重阳前日别家。未别家时,大儿樗遍南游,遍骚国以归。而已失其母,余悼亡半载。今为东瓯访旧之行,归且岁晩,人生来去,俱若梦寐,而能有托以垂不朽。”许谦《白云集》中有《送方存雅游永嘉》,正是咏这次方凤东瓯之游。诗云:

  思远楼前会昌湖,花开十里红芙蕖。香消色尽水痕落,秋气飒爽涵冰壶。巨鳌戴山两岐出,中江屹立双浮屠。潮声来往撞昼夜,惴惴不敢鸣钟鱼。雁峰南北插云汉,千尺乱削青珊瑚。灵岩怪壑山鬼秘,木屐齿敝终迷途。二荡灵运所未见,先生卧游亦已久。目击自胜遥披图,芹宫博士旧胶漆。待瓜未熟行与俱,绝弦挂剑岁月改。春风梦远意竟孤,朅来清兴复未罢。束书负笈爰载驱,永嘉奥学有祖述。伊洛余泽犹沾濡,水心百年仰文献。心齐一世称范模,词章问学各有得。耿耿辈出今岂无,搜罗人物览世槩。收拾佳趣归奚奴,平生远游有志愿。局束不得为君徒,待君捆载珠玉富,敬诵想象聊为娱。

  诗题下注:“公父任永嘉文学,约与同往。未几,公殁,今自为此行。”公父,吴公父,即吴功父,浦江吴渭之子吴幼敏,字功父,号止所,温州路教授。方凤与其交往甚密,写给他的诗歌有不少。其中《祭温州路教授吴君》记录两人交情,“金兰之契,胶漆之坚。道义相与,逾三十年”,以及约同往温州,吴幼敏却先逝的遗憾。

  吴幼敏还未到温州上任即病殁,方凤只好独自来温,在温州写下《东瓯雪中山茶盛开》诗:“海色连蓬岛,同云一望迷。寒花空故故,醉酒只凄凄。卜世无三兆,伤心有五噫。仲宣楼上赋,愁绝不堪题。”对故国河山的思恋仍然是那么执着。(潘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