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烨一起的日子
来源:温州日报 编辑: 发布时间:2017-07-21 11:09:25 字体:

  温州是著名的侨乡,有一群特殊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常年在国外打拼,他们跟着爷爷奶奶孤守旧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侨界留守儿童。为了更好陪伴这些孩子,今年夏天,温州市举办了“亲情中华”侨界留守儿童快乐营,我作为快乐营的温州大学志愿者之一,也因此走近他们。

  倘若上帝愿意为这些特殊的孩子撕开一道希望的豁口,我希望这束光能够眷顾永远在角落的他。

  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身材,沉默地蜷缩在角落,看着别人打闹。第一次在快乐营的教室里见到小烨,他就是这个模样。最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湿透的营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总是比别人的颜色深一点。我伸手替他整了整他的衣角,“衣服是不是有点小了?”,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又极快地别过了头,“还好”。声音带着沉默过久的生涩粗哑,一板一眼,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开始试着走近他,每次见到他,都用欢快的语气喊他“小烨”,他永远都是腼腆一笑,不说话。在经过他们教室,总是可以看见他在教室后面默默扫地,或者坐在座位上吃力地练习手语。后来我们渐渐熟了,偶尔也能坐下来简单地聊聊,但是大部分都是我在问他在答。在简单的交谈中,他说,他的父母在意大利,他已经不记得父母是何时离开的,或许是小学,又或许是幼儿园。他神色暗淡,但又突然抬起头,坚定地告诉我:“反正今年一定会回来!”让我不忍心再问他。每次说完话,他都会避开我的目光,迷茫地看向远方。

  时间太久,他早已忘记父母的模样,这两个字于他,大概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个遥远的称呼。他只记得父亲曾经因为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对他挥了皮带,他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却还记得皮带带给他的疼痛。他还告诉我,爸爸妈妈偶尔跟他视频,未必会关心他是否好好吃饭,但却不会忘记问他是不是好好学习。这么多年来,父母回家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妈妈回家,一直住在外婆家陪伴表弟,来不及陪陪正在上学的他,却又要离开了。

  开营的第三天,他拿来了一只智能手表,要求加我的微信,我欣然应允。问他为什么不买手机,他说因为手机太贵了,而这个手表只需要九十九块。虽然只是九十九块还是在他斟酌很久以后,才自己悄悄下的决心买的。在手表快递要到家的前一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告诉外婆,“外婆你不要骂我”。他的脸上总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懂事,早熟得让人心疼。但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他在班会课写下的梦想是能去一次温州乐园,这样一个简单的梦想,孩子歪歪斜斜的笔迹,让我们全体队员都红了眼眶。

  家访时我们见到了他的姑姑,她告诉我们,其实小烨小时候是一个非常机敏的孩子,但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姑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的姿势:双腿并拢,胳膊蜷缩,孤独地掩藏在角落,木讷得失去了灵性,如果没有人主动找他,他甚至可以连续好几天一声不吭。姑姑眼看着他变化,看着家里狭小的出租屋和五个孩子,还是毅然决然地留下了他。

  当我们问到小烨父母的情况时,姑姑不安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小烨听不到,才轻声跟我们说,小烨的妈妈不想带孩子,从小烨一生下来,就动了出国的念头,也不想回国。我们试图拨打小烨母亲的电话,但直到家访结束,电话也始终没有接通。

  离开的路上天色暗沉,我突然想到,在我们一起去家访的路上,小烨手始终紧紧地攥着一个破旧的红包,他捏得很用力,出汗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印痕,若有若无地发出硬币碰撞的声音。我始终不敢开口询问,怕是再也克制不住我的眼泪。我不怕流泪,但是我不想让孩子感觉我在同情他。

  对不起,我们始终不知道这些年来,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小烨发生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始终没有打通小烨父母的电话,没能让小烨和他们说说心里话;对不起,我们能做的太少太少,我们什么也不能改变。

  风霜雨雪,我们愿陪你走一程,愿你被世界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