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悟觉:作家,我一生的名片
来源:温州新壹周 作者:周红 发布时间:2017-08-24 11:04:46 字体:

  “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这是上海滩女作家张爱玲的名言。

  大抵大作家都是自小有个性,特立独行。和著名作家戈悟觉聊起这个话题,这位北大才子爽朗笑道:“出名早晚看际遇,但要成为作家,我以为立志一定要早,并要始终盯着这个目标。”

  戈悟觉是温州人熟悉的文化学者,国家一级作家,教授。国务院授予“有突出贡献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就读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后主动要求去大西北工作。任宁夏日报文艺部主任,特派记者,人民日报特约作家,宁夏文联副主席,宁夏作家协会副主席。宁夏政协常委、文化组长。1995年调回温州,在国内外大学任教讲学。曾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温州东方道德文化学会会长。发表作品600万字,主编书籍600万字,著作20多部,有英、法、日、俄、保等文字译本。录制电视剧4部,参加中法、中日文化交流。20多次获国家级、省级作品奖。

  现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顾问,中国正泰集团、美国龙安集团等中外企业高级顾问。

  少年心志当拿云

  戈悟觉的作家梦孕育于1944年,那年他才7岁。温州市第三次沦陷,全家逃难到永嘉鲤溪。房东的窗口正对一个坟。少年戈悟觉夜夜面对坟里人,人死了怎么办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夜夜失眠,面黄肌瘦。回到温州家里,白色书柜中的书籍让他找到答案:就像他们,留下书,人死了精神和感情犹在。虽然没有老子“死而不亡者寿”深奥,但戈悟觉的少年心志,从此就确立了。

  早早开始立志,早早开始投入写作,但被人赏识还是在初一那年。戈悟觉的作文被语文老师陈玮君当做范文,在课堂上朗读,在陈老师任教各个班级里,他的作文本被巡回挂在墙上供同学阅读。这无疑对戈悟觉写作热情是一种很大的激励。

  “1949年5月温州解放前,我舅舅在温州中学担任校刊主笔。他住在我家,我很早接触新潮思想。关注时代,视野开阔,对于作家非常重要。”

  温州解放之后,戈悟觉政治热情高涨,他在12岁就担负筹建温州少先队的工作,任少先队组织部长。在温州中学是学生会执委,文娱部副部长。“三反五反”时期,他父亲被戴上“大老虎”的帽子,他写了一封《劝父书》,感人泪下,温州电台播出。但最终父亲被无罪释放。政治让年轻的戈悟觉困惑不解,他将自己所有的热情投入到真善美的体育运动上。他在文学阅读和写作的同时,瘦弱的他刻苦训练,成为优秀的跳高选手。16岁打破温州市跳高纪录,17岁打破浙江省跳高纪录。他还是温州学生篮球联队的中锋。

  高中时期,戈悟觉严重偏科,几乎放弃了数理化。他曾给时任文化部长的著名作家茅盾先生写信:数理化对作家到底有没有用?茅盾先生回了一封信,说要全面发展,但又举例考上清华的钱钟书数学0分,吴晗数学0分。

  “茅盾先生举例的意思很明白,他第一句话是顺着教育部说的,但重点在举例。于是我上课看小说写东西,数理化补考年年上榜。我仍然我行我素,不为虚荣虚掷时光。记得毕业考化学卷是‘59+1’分,化学课周学震老师对我爱护了一下,幽默了一下,为此,我考上北大后特地拜访他,表示感谢。”

  温州那年考上北大中文系只有戈悟觉一人。在中文系迎新会上,系主任杨晦老师说:“今年全国高考有位同学作文满分,他就在你们中间。”有好事者打听,原来是戈悟觉。

  “我庆幸当年瞬间的勇气。作文题目:《我在大学将怎样学习》。很容易写成表态文字。我倒时序,写大学毕业了当记者采访新疆哈萨克老人,回顾在校学到什么,欠缺什么。这是在考场上灵光一闪,如果跑题便完了。”勇气基于底气,正是平日深厚的文化积累,让严重偏科的戈悟觉走上了文学路。

  矢志不渝去践行

  大学毕业,在《人民日报》发表过散文,在《大众电影》等全国性刊物发表过文章的才子戈悟觉,又是北京市田径队员,原本是指定留在北京的。他和系主任刘爱芝说:“我身体好,留在一个渴了可以喝汽水,饿了可以吃牛奶面包,出门就可坐公交车的地方,太浪费我了。”因为思想不合时宜,当时全班唯一非团员的他,认定要去大西北,去最艰苦的地方。让大家意外。

  就这样,戈悟觉和一位不愿意去宁夏的同学交换,舍弃《体育报》去了《宁夏日报》。

  戈悟觉没来过大西北。上火车没有带吃的东西。北京到银川要坐32小时的硬席火车。不带餐车,沿途站台只卖水果糖。他吃了两天一夜的水果糖。

  银川是首府,但很落后:“一条街两座楼,一个警察看两头,一个公园两只猴。”

  10多位各地分配到宁夏日报的大学生,睡觉打地铺,黄泥地铺上稻草。艰苦戈悟觉倒不怕,他本来就不是来享受的,令他困惑的是土政策:每天上班10小时(加晚上2小时),而且规定记者编辑不许写外稿。他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喜事》,被中央广播电台配乐播出,当年属于最高档次,是为宁夏争了光,结果却接连几晚开会批判“名利思想”。

  怎么办?作家梦不能放弃,但宿舍不能写,办公室不能写,在最困难的时候,戈悟觉到处找地方写作——他在平房屋顶上就着路灯写小说,寒冬腊月披着棉袄,戴着手套,墨水都冻住了,写一写,得捂一捂;他趴在邮局柜台上写;他在候车室里写。沙漠中,煤油灯下……文革,他写的文字更不能发表,他就发表在抽屉、箱子里。

  “四人帮”被抓后,戈悟觉十多年的积累开始井喷,每年发表十几万、几十万字,在《人民文学》、《十月》等重要刊物屡屡上榜,屡屡获奖。1986年,中国第一次派出7人组团到保加利亚参加世界作家大会,戈悟觉是团员兼新闻发言人,并宣读论文《世界文学和中国文学》,得到了苏联作家代表团团长的赞誉。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戈悟觉的文字之所以能打动人、影响人,正因为他的实际践行,他的深入生活。“我下乡,别人喜欢住招待所,我都是住在农民家里,社员家里,一起喂牛喂羊,睡在一个炕上。最大的困难,不是吃的苦,而是卫生极差。西北缺水,被子从来不洗。那都是土炕,甚至没有草席,有一次睡醒从被窝里捉出99只臭虫。但只有深入生活,你才能跟农民、工人心连心。记得采访一位劳动模范,一开始他是拒绝的,我们一起铡草、喂夜草,睡在一个炕上,后来他就告诉我很多家庭‘秘密’,开始交心了。”

  戈悟觉以西北为写作的资源,为西北的文学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两张一戈”成为了宁夏文学品牌。但故乡情结在,东部的召唤也在。西部加东部才是完整的中国。戈悟觉1995年回到家乡温州。因为对教育感兴趣,任温州广播电视大学党委书记。他对工作选择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有时间搞创作。”东西部强烈的对比,又燃起了戈悟觉强烈的创作热情。

  在南存辉的资助下,在胡雪冈先生的帮助下,戈悟觉主编了温州历史上第一部全面介绍、论述温州历史、人物的《瓯越文化丛书》(12册,230万字)。为了这套书,那一年春节他和太太在北京郊区印刷厂度过。他还主编了《弘一大师温州踪迹》、报告文学集《走出温州》,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来过西部》、《状态》,散文集《时光有声》等等,又迎来了文学上的井喷期。

  今天的戈悟觉,退而未休,成就一个“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的大自在了。在文学路上,追逐一生,孑孓独行,不畏孤独,不惧艰辛。至今年过八旬,仍笔耕不断。2015年在《北京文学》发表的《别摘下白手套》,获“一篇奇特的文字”的评价;去年发表的散文《小院旧雨》,入编《2016中国随笔年选》。他还在路上,他要走得更长更远。

  (文/周红 摄影/艺初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