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板栗香
来源:温州日报 作者:郑建兴 发布时间:2017-11-01 15:24:31 字体:

  金秋时节,瓯北的大街上又飘荡着糖炒板栗的香味儿。路人停下匆忙的脚步,驻足观看小摊贩炒制板栗。糖色和砂子混合,在大铁锅里将变成黑色的砂子和刻划“一”字的板栗混合着炒,不仅受热均匀,而且糖分不易流失,炒出来的板栗香甜可口,百吃不厌。莫小看糖炒板栗,还事关小摊贩一家老小的生计呢!

  “七月杨桃八月楂,九月栗子笑哈哈”。栗子即板栗。板栗可炒,可蒸,可炖,可焖,吃法繁多。我喜欢糖炒板栗,更喜欢没有色素与添加剂的纯天然炒板栗。母亲亲手炒制的板栗尤其好吃,色香味俱佳。

  我炒制板栗的手艺是从母亲那学来的。不管是同学来,还是客人来,我家“老三样”少不了。父亲摘柚子,母亲煮玉米,我炒板栗。炒板栗,不选新鲜的,而是选用放个三五天的,为的是水分适度蒸发,炒着吃更加香甜。

  我炒板栗的程序大致如下:第一步,用水清洗杂质;第二步,用菜刀刻划“X”;第三步,往铁锅里舀水刚好浸没板栗,盖上锅盖用猛火煮;第四步,板栗煮到八分熟时开启锅盖,改用文火烧,并用锅铲不间断地反复翻炒,等水汽蒸发得差不多就可以铲起来。炒好的板栗,香气扑鼻,吃在嘴里,余香满口,回味无穷。

  吃着板栗,想着往事,嘴里甜甜的,心窝暖暖的。

  童年,我最喜欢台风季。台风来了,桐州水涨里成片的板栗树随风摇摆,未成熟的板栗经不住狂风暴雨的肆虐,纷纷掉落下来。我和玩伴们冒着危险去捡板栗。地上板栗实在太多了,来不及捡,就地用石头砸出来,衣兜里塞满了方才作罢。嚼着白白嫩嫩的板栗,奶水的味道溢满心头。后来,慢慢懂事,慢慢讨厌台风。刺球开口栗子笑。秋风起的时候,或烈日曝晒的午后,我不是在桐州水涨,就是在后半山。颗颗板栗砸下来,拾起枚枚快乐和幸福。运气好,一次捡个三五斤不成问题。我把板栗交给母亲保管,择机卖给上门收购板栗的商贩,换取零花钱。一个秋天下来,收获颇丰。积攒的一叠毛票,一有空便拿出来数一数,生怕少了似的。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十元钱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以实现好多愿望。可是,在吃穿不愁的当代,快乐和幸福去哪儿了?究竟是人心变了,还是社会病了?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小溪边宅基地有一株上了年纪的板栗树陪伴着我的求学生涯。中秋前后,或者国庆假期,我都记着回家打板栗。我不用梯子,手脚并用,像猴子似的“嗖”地一下就爬上了高高的板栗树,用一长一短的两根竹竿打板栗。背靠树枝,脚踩树窝,平衡好身心,用短竹竿打前后、左右、头顶的板栗。远处的板栗够不着,力气又使不上,此时长竹竿便派上了用场。双手把长竹竿伸过去,顶着板栗,往前一送,板栗就乖乖地滚落下来。我在树上摇来晃去,树下的人儿看得心惊肉跳。刚开始那会儿,父亲和我一起打板栗。父亲找出两顶箬笠帽,自己戴一顶,给我一顶。一上树,我就把箬笠帽扔了,嫌其碍眼阻挡视线。父子俩配合着打了两年,父亲终于放心让我一个人打了。幸运的是,十年下来,板栗每一次掉落到我的头上,刺伤手臂和脚板自是难免,足见打板栗是一项高难度的危险的活儿。现在想想反而有些后怕,当初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工作后,我就不再打板栗了。打板栗的活计又回到了父亲的手里。板栗树一年年老了,枝桠渐渐枯萎,在风雨中缺胳膊断腿。有一天,父亲终于把板栗树砍了,盖小屋存放香柚。岁月不饶人。父亲也老了。

  板栗的历史,离不开一个吃。板栗与红枣、柿子一起被称为“三大木本粮食”。板栗还与枣、桃、杏、李并称古代“五大名果”。足见板栗历史的悠久。据考证,板栗栽培,可追溯到西周时期。《诗经》《论语》《左传》《山海经》《吕氏春秋》《西京杂记》《本草纲目》《农政全书》等书对板栗都有记载。与板栗相关的故事和轶事也可谓多矣。

  永嘉板栗,确切栽种时间无从考证。现全县各乡镇均有分布,大多数以零星栽种,唯有大若岩、岩头等地或连片或带状,以农栗间作。永嘉板栗,最有名的要数大若岩荆州板栗。其实,桐州板栗品质不输于荆州板栗,都是纯正本地种,地道得没话说。

  八月十五,母亲的拿手好戏是板栗炖鸡。一只本地鸡,些许板栗肉,还有盐、黄酒、老姜等调料,经过母亲的手,变戏法似的就端出来了一大盘让人垂涎欲滴的板栗炖鸡。板栗性味甘温,有养胃健脾、补肾壮腰、强筋活血、止血消肿等功效。板栗炖鸡可算永嘉名菜。

  除了板栗炖鸡,还有栗子粥。明代吴宽在《煮栗粥》中写道:“腰痛人言食栗强,齿牙谁信栗尤妨。慢熬细切和新米,即是前人栗粥方。”

  清代郭兰皋在《晒书堂笔录》中说:“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高坐机子上,操长炳铁勺频搅之,令匀偏。”把炒板栗的情景描述得十分生动、具体。而今大街上的糖炒板栗手法与此相差无几。

  史料典籍记载的板栗具有浓郁的文化韵味,文人骚客笔下的板栗别具质朴的生活气息。如此说来,吃板栗也是一件很文化很生活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