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来源:温州日报 作者:曹凌云 发布时间:2018-08-07 10:03:26 字体:

  第一次与中国作家协会签合同,我是激动的。这几年我在写“走读文学”,第一部《走读瓯江》得到了省作协的认可,列入优秀文学作品创作扶持项目,第二部《海上温州》完成还不到一半,被中国作协列入定点深入生活项目。我的“走读文学”创作一片生机,写作的劲头更足,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外出走访、伏案写作,乐此不疲、沉醉其中。

  可是,上上周周五那天,我的身体出现了状况,先是脖颈酸胀,接着右臂酸痛。晚上回家跟豆浆说,她叫我做“米字操”和用手指“蚂蚁爬墙”。我想,我写作时动作单调,一坐就几个小时,肌肉劳损属于正常。况且,50岁的男人,身体就像老房子,椽子、檩木旧了,不结实了,望板和瓦背岂有不松动的?

  周六还是颈臂胀痛,我就没有去“走读”,也不写东西。我做“米字操”,手指“蚂蚁爬墙”,一天下来没有效果,晚上去药店买了一支活血消痛酊,把右颈臂涂抹停当,然后睡觉。

  不料睡到半夜时分,疼痛一阵阵袭来,这种疼痛已不是白天的酸胀,并且蔓延到右边肩旁和太阳穴。我辗转反侧,想找一个能减轻疼痛的体位,然而徒劳,我就蜷缩不动,想让自己安静入睡,但疼痛来势凶猛,像针在刺我、刀在割我,不,贴切的比喻应该像鸡啄一样,那坚硬带钩的鸡喙,狠狠地要把我啄成千疮百孔。我全身是汗,牙齿咬得紧紧的。豆浆正在沉睡,我在黑暗中坐了起来,疼痛还在继续,从肌肉到骨头。我起床走出卧室。

  我来到客厅,时间是3点。我在纱门前站定,夜风裹着花草的清香阵阵袭来,高远的夜空里没有星星和月亮,我听到小区里有夏虫的鸣叫声,静静听了一会,不是蟋蟀,也非夜蝉,却分辨不出是哪种昆虫的鸣叫。面对夜色,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我就默默地站着。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小区,我还是第一次在暗夜里如此凝视和聆听。

  一个小时后,鸟声响起,天终于微微亮了。明艳澄净的夏之早晨真好,顿时给我带来舒心感,疼痛也减弱了许多。半夜的折腾,我有些累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清晨安逸的氛围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7点,豆浆把我叫醒,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就急急做了点早餐吃过,正是周日,打的去医院看急诊。挂号员说急诊没有看手臂疼痛的,但今天运气好,对面主楼里有骨科门诊。

  主楼里的骨科医师颇年轻,长得清新俊逸,最重要的是态度和蔼可亲。他一边询问一边检查,还做了CT。他看着电脑里我的片子说:“万病之源,起于颈椎”,有一定道理,你颈椎后凸,右侧凸,压迫神经引起疼痛,但CT看不大清楚,约你明天做磁共振。

  从医院出来,太阳猛烈,我感觉到自己脚步的沉重。男人没有了健康便丧失了元气,中餐时拿筷子的手也一直在发抖。晚上疼痛没有好转,甚至连右边头皮和耳朵也一闪一闪地发痛。右臂又出现了潮红斑点,可能是涂抹了活血消痛酊引起过敏。这一夜与前一夜一样,无法卧床睡觉,我在客厅与书房间踱来踱去,客厅里的挂钟睡得深沉,时针和分针几乎不动,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新的一周到来了,周一总是一周中最忙碌的一天。这一天上午,我向单位请了病假,去药店说了自己过敏的事,药店里两位姑娘连声说“对不起”,当即把活血消痛酊换成治过敏的丹皮酚软膏,而且坚决不收钱,以弥补工作中的失误。下午,我去医院做了磁共振。

  痛苦的一天又熬过去了,新的一天里,磁共振结果出来了,诊断意见是颈椎病。我在手机上预约医师,不见上次那位年轻的,只有特需专家门诊一位副主任医师看脊柱外科,诊查费要100元,我犹豫片刻,还是约了下来。特需专家门诊又称“名医馆”,我是第一次享受,没有其他诊区嘈杂,医生也彬彬有礼,一举手一沉吟,都是名医的风范。他不紧不慢地看了磁共振拍出来的影像,跟我讲述为什么颈椎病会引起手臂疼痛,言简意赅又深入浅出,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一切都没有给我带来格外的愉悦。医师给我开了药,建议我做牵引,附加针灸。我的一位同学是牵引针灸方面的专家,我电话联系了他,他要我晚上就到他的医院治疗。

  我看时间尚早,想回家休息一下,此时父母微信我吃晚饭。我到了父母家一坐下,父亲就问我右臂上的潮红斑点是怎么回事?我说是过敏,不痒不痛的。父亲问:不像过敏,像疱疹。我说不会吧,就把这几天里的疼痛和经历说了一遍。父母听了很吃惊,母亲戴上老花镜,把我的右臂拉过去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了几处红斑点,还有一粒绿豆大的水疱,疱壁发亮,疱液澄清,外周绕以红晕。她说:这就是带状疱疹,你这几天手臂疼痛,就是由它引起的。父亲说:带状疱疹这种病毒狡诈恶劣,侵袭到体内后,可长期潜伏在脊髓后根神经节等处,当你身体虚弱疲劳导致机体抵抗力下降时,它们就出来破坏神经,受到袭击的神经发炎、坏死,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父母建议我先不做牵引针灸,要去医院皮肤科看看。我父母是退休医师,我当然也听他们的话。

  又是一天,太阳依然热辣辣的,我又来到这个闹哄哄的医院,皮肤科的诊区里挤了很多患者,我站在走廊里候诊,身疲喉涩,却满怀希望。等候用了两个多小时,看病不到2分钟。我向医生说着患病经过,医师在我右臂上扫视了一眼,打断了我的话,说:就是带状疱疹。

  医师下手很重,开出的处方是5天的药,口服、外敷、打针,三管齐下。5天里,我的手臂渐渐松弛下来,疼痛减弱了一些,期间,中国作协按合同条款还给我打来一笔创作经费。等身体完全康复了,我就可以计划“走读”的事了,写作不仅是我的精神需求,现在也能成为我的物质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