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来源:温州日报 作者:落樱 发布时间:2018-09-05 14:55:45 字体:

  宁波话说人“八月”,跟上海话“十三点”差不多。八月后面还经常跟“断荡”两字,我不知“断荡”怎么写,意思大约比温州话中的“雀跃”严重些,基本是形容女子活泼偏轻佻了。“八月”一般指女人神经兮兮不太正常的意思。

  为啥不是“七月”或者“九月”?手头上没有方言资料来查阅,我就自以为是想想,许是八月天气多变之故吧?

  八月,夏正盛,一忽儿副热带高温,热得车面煎鸡蛋,一忽儿又台风天气,狂风暴雨扰得天地不安生。一天里也是,上午阴惨惨闷兮兮,一出太阳,热得狗吐舌头,傍晚电闪雷鸣下阵雨,要是不下雨,那晚上闷得唯有空调可解决。刘禹锡的《竹枝词》有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估计只有八月伏天,才有此等奇观吧?

  八月的天空存在感特别强,白云浮云乌云雨云,都是极爱表现的主,要是再点缀些光线或雨丝什么的,更是一秒一个大片。这边水墨山水画刚刚翻篇,那边残照如血落日熔金已上演,仿如上空有一位激情狂飙的天才巨人画家正手持大笔,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作画,但不管画得如何惊天地泣鬼神仍旧不满意,画完即扔,满天都是被浪费了的惊艳。

  雨要么不下,一下就是大雨,决不会像春天那样的毛毛细雨或者慢而绵长的潇潇秋雨,夏天的雨猛且干脆,来之前阵势已摆了出来,去的也快,绝不拖泥带水。太阳的烈焰自不比说,即便月亮,也似乎比平时更皎洁一些。尤其是夏日圆月,精光锃亮的,似乎精神头特别好。

  也许也不是圆月特精神,而是夏夜的人比较精神。小时候是热得睡不着,汗湿着的枕席,五心烦热那种。常常会半夜里爬起来,去喝一缸子凉水,用大缸的水冲冲脚。明知这些不是养生的法子,但是热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有时我们会在阳台上乘凉,一般都是大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会点起烟草熏蚊子,会拿起蒲扇来扇风,心情好时他们还会讲些故事,都是些古老的神秘的带着神话色彩的民间故事。你只管听着听着就睡着,你的小身板,他们还可以把你扛进去的。当小身板变成大身板时,大人们进去睡之前就会推推你,把你迷迷糊糊叫起来,一进去,倒反而睡不着了。

  想想,小身板的时候真好,记得以前去外婆家,在月色下乘凉,听外婆跟阿姨们唠嗑。那时大姨家打渔,打来的小虾先积着不卖,铺在地上晒虾皮,这晒虾皮也有意思,不光阳光下晒,月亮底下也晾着,晚上晾的时候,那虾的肚子里就会发出红红绿绿黄黄的光来,好像满地的星星,这种盛景,不是渔民是无法想象的。

  外婆总叫我“上路人”(山里人),因为我一吃海鲜就泻肚子,让她拿着厕纸等在我边上担心,而现在我吃惯了海鲜不会闹肚子了,外婆却早已不在了。想起那时我“人来疯”当众表演这个表演那个时,外婆总会笑着说:“瞧瞧,这个八月囡囡哦。”口气是揶揄的,眼神是爱怜的。

  前些天,与几位温州的文友一起喝咖啡,大家提议弄个文学沙龙,取什么名字好呢?有朋友说,现在是八月,不如就叫“八月文学沙龙”如何?我就把首段说的意思给大家讲了。文友说,哎呀,还有这个意思,温州没有这个意思的呀。

  温州当然也有这个意思的,只是用了别的词。也肯定有小朋友在“人来疯”时,老人家会带着笑意一边笑其可爱一边笑其过于闹腾,然后说:“瞧瞧,荡次荡次!”

  唉,对于异乡而言,我是只养不亲的猫。

  幸好,我们有一样的八月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