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种繁杂、丰富多彩的森林世界里,柳杉是一种比较普通的树木,在温州各地也随处可见。从生长环境来看,它们有的生长在地坎边,有的生长在谷地中,有的生长在房前屋后,多是零星分布的。但各地也有成片栽植的柳杉林,当这些成片成片的柳杉林长大后就很有森林的气势。当你从林下走过,就会发现,这种森林林地干净、林相整齐,树上百鸟啁啾,林内绿意盎然,若躺在林地上,见阳光从枝叶间一点点、一缕缕筛落下来,就很有一些意趣,一些诗意,让人感觉柳杉构成的森林浩大、清秀、优美。
当然,这种优美的柳杉林与那些大美的柳杉树相比,还是有点相形见绌的。所以,在看柳杉的时候,我常常选择乐清的岭底。
岭底,单从字面上看,就让人猜想到这是一个处于大山之中的山谷,也让人联想到这个谷地具有田园牧歌式的优美风光和悠久古老的原生态文化。在这样的地方看树,会让人清净、清心,会看出很多的意蕴、味道。
我到岭底,最先看到的是岭底林场的柳杉树,那片大柳杉林紧挨林场场部的围墙,它们现在有近60年的树龄了,但我和它们的相识却在25年前。25年前岭底林场还没有公路,更未通车,我就是从这片柳杉林下的小路进入场部的。从山坳里的羊肠小道走来,远远就看见柳杉树或生长在坎边,或挺立在坡上,或聚集在地里,它们棵棵顶天立地,在这深山密林中,显得气势磅礴,雄伟壮观,为林场增添了无限的风光。记得初次经过这片柳杉林时,我放慢了赶路的脚步,生怕惊动了它们,我先是深深地呼吸着林中湿润而清新的空气,然后打量着它们的身姿,再仔细抚摸它们的躯干。这时,一种欣喜之情溢上我的心头,一种景仰之情油然而生。我是学林出身的,天下的大树我看过何止千百,连人称为柳杉王的天目山大柳杉我都张望过好几遍了。但我却惊诧于岭底林场的这片大柳杉林。我是在想,这区区30多岁的柳杉怎么长得这么大,这么成态成势,这么风华正茂?
是良种栽培吗?不是的,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谈林木良种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是施肥催生吗?不是的,林场周围的那些果树和茶叶都无肥可施,怎么可能花钱费力在普通树木上,那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谜底是在我重返岭底林场,经过湖上垟村看望了村里那几棵大柳杉树后才揭开的。
湖上垟村也有大柳杉,那才是真正的大树,村中心高高耸立的两棵树,树高分别为18米和25米,胸径分别为170厘米和145厘米,树皮皲裂,树枝交错,满身沧桑。查阅村里的林氏族谱,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这两棵柳杉植于明洪武年间,距今600余年。而村头的那棵大柳杉在乐清是当之无愧的柳杉王,它身高30米,胸径219厘米,覆盖着300平方米的土地,需要四个大人才能合抱。经碳素测定,它有900岁的高龄,比泰顺县罗阳镇鹤联村杨家岭头那棵相同树龄的大柳杉胸径还要大6厘米,毫无疑问,它是温州的柳杉王。该树是野生树木还是先人手植,我至今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它还演绎出一首民谣:“龟头一木千年在,扎根泥土百世坚。风雪树头不落叶,子孙万代围跟前。”歌谣道出了村民的敬仰和膜拜之情,也反过来保护了大柳杉这么多年不受人为侵犯。
一个村庄有三棵相同种类的古树,不仅仅表明这里村民热爱树木,保护有方,还证明了这一地域非常适宜这种树木的生长。这一带气候凉爽、雾多,阳光漫射,正好是柳杉树对立地环境的最佳选择,就如胡杨选择了沙漠,冷杉选择了雪域,红树选择了海洋。柳杉选择了这一地域,使自己长得葳葳蕤蕤,历千年而不衰,说明树也是通灵之物,它们通自然之灵,通万物之灵,在大自然的演化进程中铸造了自己的魂魄,无言地感受生命之于自然,默默地感知灵性之于宇宙。于是,与这里毗邻的岭底林场的柳杉自然也有了这种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