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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孙诒让

来源:温州网—温州都市报

  没有孙诒让,温州的近现代学术会黯然失色。没有孙诒让,温州的近现代教育会步履维艰。没有孙诒让,温州社会的现代转型会缓慢许多。

  编者按:2013年是温州近代大儒孙诒让165周年诞辰,近日温州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处和人文学院主办“孙诒让与温州”主题学术沙龙。本期《地理》专版特呈现沙龙精彩章节,与读者一同感受这位温州乡贤的独特魅力。

  嘉宾

  孙良好(教授温州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

  王兴文(教授温州市历史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温州大学孙诒让研究所所长)

  尤育号(副教授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教师,主要从事晚清史、温州地方史研究)

  参与人员温州大学人文学院部分研究生、相关爱好者

  主持人、整理郭垚(温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会学术部部长)

中国画 《一代巨儒孙诒让造像》 戴宏海

  孙良好:他和温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前有孙诒让的雕像,南校区正对东大门有他的浮雕,校园里还有诒让路、主讲嘉宾之一王兴文教授主持孙诒让研究所……说明这位末代大儒与我们所在的大学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很早就知道孙诒让,首先因为他是我的著名本家,两个月前拿到一本《平苍孙氏志》,其中就有关于瑞安孙诒让家族的特别介绍;其次是因为玉海楼(孙诒让晚年藏书、读书、交游、研学的场所)曾经的“掌门人”潘知山先生,是我父亲中学时代的知名校友,是我中学时代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

  第一次走进玉海楼已是我的研究生时代,当时我的几位好友在瑞安师范学校任教,有一次暑期探访他们时特意去拜访。那时的玉海楼尚未列入全国文保单位(1996年列入,第四批),没有好好修整,显得有些破败、有些落寞。第二次关注孙诒让是我从杭州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回到温州师范学院执教,当时的《温州人》杂志社常务副总编柯熙是我的“文朋诗友”,他约我写一系列有关温州近现代文化名人的文章,在写了特别熟悉的张爱玲、朱自清和郑振铎之后,就想写写这位著名的本家。于是,我就托当时的学报编辑帮我找到1988年出版的增刊《孙诒让纪念论文集》,颇为认真地翻阅一遍。

  第三次近距离“接触”孙诒让就是本次沙龙的筹划。温州大学2013年将迎来80周年校庆,这是从黄溯初先生1933年创办温州师范学校算起的,因为温州师范学校后来实实在在地成了今天温州大学的组成部分。但我个人一直觉得温州大学的建校时间可以往前追溯到孙诒让创办的温州师范学堂(1906年决定创办,1908年开学),如同北京大学追溯至京师大学堂、浙江大学追溯至求是书院、杭州师范大学追溯至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一样。作为温州大学80周年校庆的学术活动之一、罗山人文沙龙之二,“孙诒让与温州”应该是一个合适的题目,希望这次沙龙能让在座的诸位更多地了解这位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前贤。

  王兴文:48岁时,他从书斋走向社会

  孙诒让(1848~1908)幼名效洙,又名德涵,字仲颂(一作仲容),别号籀庼,浙江瑞安人。孙诒让是晚清进士、太仆寺卿孙衣言之子。他幼承家学,聪颖好学,一生共著述三十余部,与俞樾、章太炎并称为清末三学者。梁启超叹为“殿有清一代,光芒万丈”,章太炎誉为“三百年绝等双”,康有为赞为“礼学至博,独步海内”,郭沫若尊为“启后承前一巨儒”。其享盛名于后世,可谓光焰万丈,被称为清代三百年朴学的“殿军”。

  在后来的戊戌思潮中孙诒让又成为坚定的维新派,是近代中国旧知识分子学习西方文明的先驱者,同时又是中国近代新式教育的开创者之一,在理论和实践上成就卓著,他创办的大量新式学堂,为浙南近代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成为浙江近代教育的开拓者与奠基人。综合孙氏的学术和思想发展,以主要标志性事件来划分,则可以归纳为三个时期:

  1.学术积累准备期(1855~1871,8~24岁)

  这一阶段孙诒让的主要活动为读书、交游,积累拓宽知识,奠定治学基础。

  2.以《周礼正义》为中心的学术攻坚期(1872~1894,25~47岁)

  孙诒让于25岁开始草创《周礼正义》和草成《商周金识拾遗》(《古籀拾遗》前身),20余年间,以研治《周礼》为中心,带动《墨子间诂》、《古籀拾遗》、《札迻》等一批主要代表作的完成。从1885年起,孙诒让开始阅读《瀛环志略》、《校邠庐抗议》等,经历了10年过渡期,逐步接受西学新知与改良派、维新派思想,开始为后半生的巨大转变做思想准备。

  3.投身维新与学术成果释放并进期(1895~1908,48~61岁)

  孙诒让以1895年《兴儒会略例》和筹办学计馆为起点,开始从书斋走向社会,投身地方兴学。此后,他一半是学者,一半是社会活动家,两者兼顾。

  然而不可预料的是,1908年6月孙诒让突因中风去世,终年61岁。正当其各项事业大有可为之时,过早的辞世,令人无限惋惜与遗憾,他的一生给后人留下了许多思想珍宝。孙诒让对后世的影响,可以从四方面来认识:

  1.在学术上,他是晚清最有成就的大师之一,多方面学术成就极为突出,影响深远。

  《周礼正义》被认为是“清代诸疏之冠”(梁启超语),其训诂、考据、注释代表了《周礼》问世以来的最高水平;《墨子间诂》被誉为“盖自此书出,然后《墨子》人人可读,现在《墨子》复活全由此书导之”(梁启超)。《墨子间诂》问世后,对他的研究专著鹊起。可见其在中国学术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在古籍整理方面,《札迻》被梁启超列为清儒整理旧学总成绩中“最精善之校勘家著作”之一。孙氏一生校理古籍一百数十种以上,在整理古文献上的广泛成就,无论数量与质量,都罕有其比。在古文字研究方面,他的贡献是:拓宽领域(甲骨文),推进与完善方法(金文),探索文字之源与演变规律(古文字研究)。

  2.在中国教育近代化的进程中,他作为地方兴学的先驱,对当时和后来都影响至巨。

  自1896年他以私人名义在家乡创办瑞安学计馆开始,在温州处州(今金华)两地创办多所学校,在他的引领下,温处十六县建立学堂300所,为浙南地区的教育奠定了良好基础,对全省教育的近代化起了先导和表率作用。

  3.引领浙南地方,为新风气开通的领军人物,推动浙南思想文化历史性的重大进步。

  作为瑞安维新人物群的核心、组织者和领军人物,孙诒让带动了地方风气的开通。当时瑞安、平阳一带革新风气十分活跃,气象一新。订阅新式书报,居全国县城一级前列。掀起的新式兴学热潮、出洋留学热潮,均在全国较早居领先地位。倡办女学,开浙江之先河;平民补习教育,在全省、全国居先。瑞安虽系海滨小城,但维新活动却在沿海县城中独树一帜。一带文风之盛,带来几代连续不衰。

  孙诒让对地方实业的兴办也倾注了一片热情。1898年,他和黄绍箕等人集资组织瑞安务农支会,后又组织富强矿务公司、设立大新轮船股份公司、创办东瓯通利公司等实业组织,为振兴乡邦实业,服务桑梓,他做出了巨大的努力。

  从孙衣言重倡永嘉之学,到孙诒让的具体组织,晚清出现和形成了瑞安维新人物群。这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永嘉学派的振兴和继续发展;是历史上永嘉之学的第二个璀璨高潮。

  4.在人品、学品和治学精神、治学方法上,堪为师表,足称楷模。

  他是旧中国知识分子勇敢接受西方先进文明的先驱。关心国家安危的极其强烈爱国心,推动他渴望求知的好学精神,勇于抛弃一系列传统观念的束缚,可贵的求变思想,表明他的开放性,善于汲人之长为我所用。

  他的异乎寻常的治学精神,令人叹为观止。治《正义》长居阁楼,饮食其中,每晚读书以蜡烛为度,烛泪未干,手不释卷。在学风上,被誉为有醇无疵。不存门户之见,不攘善,不掠人之美。在治学方法上,以专带博;乾嘉诸法并用,整体推进,求古之是,不主一家;无征不信,论必有据,孤证不立,为后人提供了极具成效的治学方法。在人生道路目标上,淡薄科场失利,淡泊名利,淡于官场进退,把治学和为官视为同等实现人生价值的两种选择。

  尤育号:他是真正的“士”

  1906年夏,远在苏州的朴学大师俞樾应邀给孙诒让写了副楹联:“到老不离文字事,所居合在水云乡”。文字虽平实,却绝好地诠释了孙氏不凡的一生。

  作为晚清温州士绅群体的代表和领袖,孙诒让的地方兴革活动遍及诸多领域,包括文化、教育、实业以及慈善、救济、团防等地方公共事务。其中,最值得一书的无疑是他在学务场域的兴学实践。1905年,承担温州、处州两府学务管理职能的温处学务分处(后改为温处劝学公所、温处学务总汇处)成立,孙诒让被推举为总理。其后几年间,温处两府出现了兴学高潮,据《第一次中国教育年鉴》统计,温处两府16县在1905~1908年间共办新式中小学300所,论者称:“士大夫谓浙中学界之开通,实诒让提倡之力,非过誉也”。

  由孙诒让在温州地方的兴学和其他兴革活动,可观察到一个值得注意的历史现象,即晚清温州士绅群体的崛起和士绅社会的成熟。一方面,孙诒让领导兴学的过程,实际上是温州士绅群体的一个整合过程,学务分处及其他组织与社团的成立和活动,促进了这一群体的组织化;另一方面,以孙诒让为代表的温州士绅不仅成为学务场域的主导力量,他们还得以凭借在兴学活动中获取的权威资本以及学务分处等社团和组织,更广泛更深入地介入地方的政治事务和社会公共事务。

  可以说,孙诒让的一生,真正体现了当下知识分子身上已难得一见的“士”的全部含义,他在地方社会的活动,实际上是对“士绅”这一社会角色的自觉践履。